“涂豆仁,酥搁香,哟喂噢!”
一大清早,卖油条、卖荷仁豆和涂豆仁(花生)的小贩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引吭高“歌”,小小囡仔们被叫醒,抓起零钱就冲出门去,腹肚都被喊得很妖很妖了捏!
大清早是一拨吆喝高峰期,到了八九点钟,又有更多的小贩们接踵而来。
“卖油卖豆腐呦!”
“卖蚝,卖蚝,蚝仔肥箭箭,昨晚割一暝,生尺搁清气!”
“高丽菜,卡水旦啦,要买着来看啊!”
“桃子真便宜,一个八占钱啦,要买紧来试,不买是无时!”
一个个都是文案高手有木有!
没错,小贩们的创造力很强,卖什么吆喝什么,而且喊唱相结合,高低起伏有调子,很多时候还很有针对性,喊将起来,朗朗上口,像极了快板说唱——
“涂豆仁,孩子吃着会聪明;涂豆仁,大人吃着有精神!”
“来买咸酸甜,吃着生后生!”
照顾得真周到。
有的时候,卖“咸酸甜”的小贩们,也可以不吆喝,只需背着一个长木箱,木箱上装着玻璃,从外面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木匣里装着青果豉、咸金枣、酸梅、盐橄榄、蜜杨桃等等,瞄一眼,哈喇子快流出来了;再瞄一眼,脚步也移不开了。
小贩来到街巷里,把木箱子放在支架上,就慢悠悠地解下腰上别的唢呐“嘀嘟嘀嘟嘟”吹奏起来。也许他吹得并不专业,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魔力,唢呐声一响起,馋虫集体出洞。
喜欢用乐器吆喝的,还有卖土笋冻、卖油葱粿、卖麦芽糖以及卖猪肉的等等。不过乐器各不相同。
上世纪三十年代,厦门笛仔仙陈金水的土笋冻颇有名气,传说他每次出摊经常吹着横笛招揽客人,也算是一道独特景观。到了八十年代初,中山路人行道有一个卖土笋冻老人的笛声,据说每天从街头响彻到街尾,人送外号“韩仙子”,恐怕算一个大 V。
卖麦芽糖的小贩喜欢手里拿着巴掌大小的小锣,边走边沿途敲打,“当当”的锣声起伏有节奏,《漳州杂诗》里有一句“最是清和城市里,锣鼓声卖麦芽糕”,说的就是这个。据说,细细听下还能听出闽南语“麦芽糖”的音调呢。
在漳州的一些沿海村落里,叫卖猪肉也有用吹竹管或者吹海螺,沿海地带,海螺唾手可得而且“嘟嘟嘟”的声音很清澈响亮,吹螺卖肉,很有声东击西的感觉。
为了能吸引顾客,流动小贩们使尽浑身解数,各种器具纷纷上场,特别是到了晚上喊累了,干脆玩起“摇滚”来。
卖“糖角”的小贩,用制作糖角的小刀具和小铁榔互相敲打,发出有节奏的“铿铿铿”响声;卖“油柑串”的大娘往往会把长长的竹签放在大铁罐里上上下下摇动发出声音;卖冰棒、石花冻的会带上一个小铜铃,边走边一路摇着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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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一些卖熟食的担贩,挑着炉火通红、马灯闪亮的担子,找到一个点放下担子,就会顺手用汤匙敲碗,摇晃出一串串清脆的声音,厝边头尾的人们就知道卖鱼丸汤、扁食汤的担子来了;
如果是竹板声响了,那一定是卖熟面的;
假如没有汤匙声,也没有竹板声,只有锅铲一直在无聊滴敲着煎锅“当!当!当!”,那一定是“蚝仔煎”来了,赶紧备好盘子,并想好“加芫荽或者不加”。
在过去的那些年里,五花八门、各显神通的“贩夫音号”,常年响彻在闽南的大街小巷里,还真喊出了不少知名小吃,比如“土笋冻”、“油葱粿”、“烧肉粽”、“茯苓糕”、“扁食汤”等。
当然,这些叫卖声里也有一部分不是饮食类,而是生活必需的老手艺、老行当。从清晨的“收屎尿”到日常的“酒干倘卖没”收鸡毛破烂,从“补伞修衣服”“箍桶修理锅”到“绑笼层(修补蒸笼) ”、“磨剪子锵菜刀”“掠龙(按摩) ”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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闽南孩子记忆里,总有那么一长串的铁丝串着铁皮发出的“恰恰恰”声,那是打钥匙的大叔来了;小城镇孩子则经常会想起悠扬的小竹笛声,通常是一位中年大叔腰间别着一大串工具,这是会“阉公猪”、“阉公鸡”的师傅来了。
碰上阉鸡现场,小孩子最高兴了,看刀起刀落间,某只公鸡身上的敏感部位应声而落,小孩子们纷纷在心里小确幸,幸好自己不是一只小公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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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,这些充满生活趣味的叫卖声,这些摊贩和挑售者生动的口头广告,离我们的生活已经渐行渐远了,偶尔有人也像张爱玲一样,突然在公寓楼里听到“当当当”的响锣声,以为是童年的麦芽糖小贩来了,狂奔下楼,但往往悻悻而归。
大概,这些已经成为幻觉了吧?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